久经战火蹂躏,这一次攻城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斗,军队云集,想必地方上早已被打得稀烂。
    现在战事已毕,要花在善后上的银子,不是小数。
    谁都知道,户部没有钱,就算千辛万苦挤一点出来。
    也是极有限的。
    而江苏的厘金和上海的关银,养出来一支轩军,一支淮军,已经是邀天之幸的事情,不能指望太多了,更何况江苏藩台上,每个月还给曾国藩解六万银子的军饷。
    对于这个难题,恭王和军机上本来并不挠头,因为有一个既定的办法,那就是拿江宁城内。
    长毛所聚敛的银子,来用在地方的善后上。
    长毛在江宁经营多年。
    被围之后财货又运不出去,可以相见必是一笔巨数,足敷使用。
    没有想到的是,这个美好的愿望,又被曾国藩的折子中的一句话,击得粉碎。
    那一句话是:“历年纷传,逆贼之富,金银如海,及至克复老巢,而财货全无,实出预计之外。
    或云纷传之语,多为无稽,又或云尽焚于伪天王宫之大火矣。”
    又是“或云”
    ,恭王和军机大臣们,只能相对苦笑。
    岂有江宁竟是一座空城的道理?如果不是,那如海的金银,又怎能被火烧没了?
    大喜的日子,不提这些也罢!
    恭王想了想,说道:“曾国藩此刻,应该已经到了江宁,想必这一两日之内,就会上折子禀来详情,不妨再等一等。”
    那就等吧。
    然而等了两天,音信全无。
    于是两宫和军机,在召见的时候,觉得不妨把封赏的事情,先议一议。
    因为虽然叙功的折子还没有上来,但大局已定,几个关键人物的功劳,是跑不掉的。
    第一个自然是曾国藩,当之无愧的元勋。
    然而在议他的封赏之前,众人心里都转过了一个念头——曾有一个传言,说文宗咸丰皇帝曾经说过,谁能打灭长毛,不惜拿一个“王”
    来做赏赐。
    这个传言,都听过,但谁都没有听咸丰亲口说过,因此都只是在心里想想,不能拿来作为封赏的依据。
    可以拿来作为赏赐的,是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,这“五等封”
    。
    有清一代,获得爵位的大致有两种人,一为宗室,二为武将,因为爵位的本意,是拿来奖赏军功的。
    文臣里面,能获得爵位的极其罕有,而汉人文臣,不入公侯伯之封,亦是不成文的惯例。
    像雍正朝的重臣张廷玉,被封为三等勤宣伯,已是极大的异数。
    至于郑成功的孙子,郑克塽,封了一等海澄公,人人都知道那只是赏给降王的一个虚衔,及身而止,不能作数的。
    然而现在不一样了,打仗的不仅多是汉人,而且多是文人,实在为历朝历代所仅见,因此老规矩也只能破一破,不过仍以本朝从无文臣封公的先例,把给曾国藩的爵衔,定在了一等侯。
    跟着是曾国荃,经年苦战,先破安庆,再克金陵,值得拿一个一等伯来赏他。
    接下来,就该轮到那个关卓凡了。
    不过对于关卓凡的封赏,恭王有过前两次的经历,这回就不肯先开口了,想要先看看慈禧太后是什么意思。
    偏偏慈禧也不愿意先开口,想等恭王先提出来,于是一时之间,谁都没有说话。
    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,然而君臣之间是不得有沉默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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